2019-11-17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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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绿水青山环绕的山城中,“叮当!叮当!叮当!叮当!”锤子交替敲打铁板的声音节奏分明地从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屋里传出,显得格外清脆悦耳,那是我的铁匠舅公和舅奶奶在小厂房里挥汗如雨,为乡民打造和修理农具。在如今这快节奏和现代气息浓厚的社会里,还能专注于一门慢工细活的老手艺,如此匠心,实属难得。
舅公的父亲——我的太公也是一个铁匠。我太公是打铁的老师傅,拿小锤,我太奶奶是助手,抡大锤,打铁讲究大锤和小锤密切配合,太公和太奶奶就夫妻配合融洽了一辈子;我舅公继承太公衣钵,跟太公学徒拿小锤,舅奶奶当助手抡大锤,舅公和舅奶奶也夫妻配合融洽了一辈子。我太公的打铁手艺很高超,解放前跟师傅学徒出师后从灵川县城迁到龙胜乡下定居,十里八乡的人家都认识他,乡民们使用的农具十有八九都是我太公打造的。在乡下,很多生活困难的人得到太公的照顾,不管他们有没有钱,太公都会为他们做农具,太公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虽是外乡人却在那一带得到乡民们的敬重,太公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被评为广西的先进生产者,属于劳模级人物。太公老了,打铁就由舅公接手继承。
在舅公看来,子承父业,传承父亲引以为傲的手艺才是大事,上世纪九十年代,舅公辞掉城里的工作,回乡下学习打铁。舅公和太公一样性情温和,待人和善,热情为乡民们服务。太公常教导后辈:“用心打造出精品,用心待人有善报。”舅公把这句话牢记心里,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并用实际行动去践行。
打铁是需要有强大的体力和耐力的。舅公说:“打铁必须要有一副好身板,手拿铁锤不停敲打需要大力气和持久的耐力。”舅公和舅奶奶每天面对超高温的大火炉和烧得赤红的铁块,抡几十斤重的铁锤不停敲打,坚硬的铁块在大锤和小锤的轮番敲打下变圆、变方、变长、变短、变扁、变尖……他们的汗珠子如雨般落在赤红的铁块上,火花飞溅,衣服和裤子上满是被火星烧出的密密麻麻的窟窿。夏天温度太高,舅公光膀子赤膊上阵,脸上、脖子上、手臂上、大腿上到处是火星溅过留下的灰色印痕,这般苦累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呀!而他和舅奶奶抡锤的手掌也是粗糙犹如老树皮。
打铁的技术要求极高,且师傅和助手的配合要默契、协调。舅公说:“在农村各式各样的铁具都有,大多用于耕田种地的农具要求极高,打造工艺不精细就不好使,比如镰刀锄头不锋利就割不了稻谷翻不开土。”打造完成一件农具要经历很复杂的流程:首先要通过目测和经验挑选出好的铁料,然后将铁料放入炉灶的炭火上,立即来回使劲拉动风箱的手柄鼓风,将炉灶里的炭火烧旺,同时还要手握长长的铁夹子夹住铁料不停地翻动,使铁料均匀受热、软化。接着将受热到一定程度的铁料夹到铁墩上,师傅的小锤和助手的大锤要相互紧密配合,力度相当,上下反复敲打,把铁料锻造成想要的铁具,之后还要反复将铁具放入炉灶里高温灼烧才能定型。如果是刀具或锄头之类的就要抛钢,把钢与铁混杂融合在一起是难度很大的技术,因为钢料下在刀具上的多少和均匀程度决定了一把刀是否锋利和好使。淬火和回火是打铁工艺中最精华的部分,因为打出的铁具美不美观、好不好用,掌握的火候和冷却是非常关键的。我亲眼见到来舅公厂房挑农具的顾客当场拿挑选出的农具砍石头、削铁块,检验质量的好坏,结果当然都会赞不绝口:“好!好!好用呀!”因为我舅公得太公之真传,每道工序烂熟于心,他精打细磨出来的铁具质量都让人无可挑剔。
我的年近百岁的太公去世后,留下一屋子打铁的老古董:火炉、风箱、铁夹、铁锤、铁墩砧子、电砂轮、磨石。这些都是传家的宝贝呀!如今舅公和舅奶奶虽然大部分时间放在了经营五金店,但每月都会抽出时间到邻近各乡各村赶圩,为乡民带去耕作的农具,卖给农民的农具不贵,太公在世时就常告诫舅公:“所有卖给乡民的农具收回成本即可,只赚小利,不图大钱,多结朋友,互相帮衬,方可发家。”每次赶圩回来,舅公和舅奶奶都会带回一些需要修补的农具,然后钻进小厂房,用太公留下的传家宝把旧农具精锤细磨一番,那些旧农具经舅公和舅奶奶用 “大锤”和“小锤”一阵有节奏地敲打,再在电砂轮上火光四射地打磨一番,好像变魔术一样,不一会儿就成了崭新的了。旧物再利用,帮乡民们节省了很多钱,乡民们都乐意和舅公一家交朋友。
太公夫妻俩和舅公夫妻俩当了一辈子的铁匠,打了一辈子的铁。现今科技发达了,机械制造业飞速发展,机器生产开始冲击手工铸造业,纯手工的铁制品工艺渐渐地被快捷批量的机械生产取代了,当年那些遍布农村的叮当叮当、红红火火的打铁铺消失得所剩无几,就像清晨滴落在荷叶上的露珠,微风拂过,滑落到水里便不见了踪影,那么干脆、那么快!觥筹交错,时光如梭,如今再想要寻到一个精艺的打铁匠已非易事,打铁这个传承千百年的古老行当随着流逝的光阴渐渐远去,时代在前进,那些古老的,匠心独具的传统手工艺在这高楼大厦接踵耸立、时尚元素光芒四射、人们行事分秒必争的时代谁能来传承?
舅公是太公的独子,舅公夫妻俩没有儿子,只有女儿,这门传子不传女的手艺到舅公这一辈就后无来者,恐怕要失传了,舅公说他要在六十岁之前尽快培养一个徒弟,继承坚守这门老手艺。
传承铁匠老手艺,传承的不仅是精锤细磨的技术,还要传承“大锤”和“小锤”融洽相处、密切配合、互相帮衬的精神,这种工匠技术和精神都是当今社会需要和倡导的。
(桂林中学初中部 58班 葛琴缘)